在高中要開學的剩餘時間,平井桃異常的安分,就算真要出門約會也不會是晚上,更沒有奇怪不合時宜的行為,只是跟家裡新來的兩個人依舊像陌生人一樣。 

 

  但奇怪的是,平井桃隔壁的空房最近房門老是開著,如果好奇偷偷一瞧,會發現裡面突然變得乾乾淨淨的,沒有誰的私人物品,至於原本那些平井桃所堆積的收藏品,她特別開口請爸爸幫她買一個豪華的多層櫃,放在偌大房間的一隅,所有的收藏都好好地放在上面,特別展示出來,比原本直接堆在那間空房都還好。

 

  「想看就看得到,這樣就不用跑去隔壁。」平井桃是這樣跟爸爸說的。

 

  對於二樓的那間空房間,爸爸幾經思考後就走進桃的房間,對著正看著自己收藏的桃,手裡還拿著一個芭比娃娃正在把玩。

 

  來人斟酌了一下要用的語句,便開口詢問。

 

  「小桃啊......妳隔壁的房間既然沒有要用了,那讓小南搬上來這個房間,妳說這樣好不好?」

 

  爸爸問得小心翼翼,沒有選擇讓人不可拒絕的口氣。

 

  男人這陣子其實都沒有看到女兒們有什麼特別的互動,但大女兒至少也沒有像剛見面時那樣充滿敵意,就是有點故意視而不見,唯一能讓桃講話願意看著雙眼的人,現在就只有爸爸而已。

 

  桃聽到爸爸的問話沒有轉頭,就像刻意避開爸爸的眼睛,只是繼續拿著她心愛的芭比娃娃,跟著她一起清點櫃上那些可愛的玩偶,最後吐出毫不在乎的兩個字。

 

  「隨便。」

 

  平井桃是說隨便,但不是說不要。

 

  爸爸聽到女兒的回覆輕輕一笑,馬上就接著說,不想讓大女兒有反悔的機會,直接把隨便當作是好的意思。

 

  因為直接說不要,才是絕對的拒絕。

 

  「那爸爸就叫小南搬上來這個房間,這樣妳也比較有伴。」

 

  聽到爸爸說自己會有伴時,讓她正順著芭比娃娃金色長髮的手停頓了一下,心裡有股莫名地防衛感正在上升,但她還是先壓抑下那股情緒,沒有對爸爸的話給出任何反應。

 

  她只是把手上珍貴的禮物又放回櫃子裡,一個轉身就躺回床上,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剛剛的話,一躺床上馬上就閉上眼睛,像是想要小睡一下,用行動要爸爸別再吵她,還她一個安靜的空間。

 

  爸爸看著大女兒的舉動沒說什麼,只是馬上轉身想去找聽話的小女兒,希望南可以在高中開學前,從一樓的房間搬到二樓來,讓一樓的那個房間回歸為真正的客房,那是給客人睡的,不是給房子主人睡的,雖然爸爸自己也有過好長的時間都睡在那,但他現在已經成功的恢復成主人的身分。

 

  隨著爸爸刻意放輕的關門聲,平井桃才又睜開眼睛。

 

  她呆看著天花板,原以為自己是在發呆,沒想到那晚的名井南硬是闖進她的腦海裡,對方那時擔憂的表情,讓她和緩了剛剛的情緒,更想起對方只圍著浴巾而裸露的肩,覺得那人的皮膚不是普通的白,在關燈的房間裡,從窗戶透來微微地月光,都可以看清那讓人醉心的肩膀弧線。

 

  "她的皮膚肯定也很滑。"

 

  平井桃對於自己腦中奇怪的想法嚇了大一跳,覺得這是什麼越矩的想法,雖然大家都是女生摸一下也沒關係,但對方可是自己的妹妹。

 

  只是才一想到妹妹兩個字,平井桃快速地搖了頭,再次強調對方只是陌生人,她才不想要這個妹妹,平井桃是平井家的獨生女,對方在她眼裡永遠都會是陌生人。

 

  桃認為自己現在的所作所為,只是對陌生人在那晚給她的善意,表示出一點點的回饋,空出隔壁房間也只是她剛好不想用,並不是特別為了名井南。

 

  但爸爸的那席話,讓桃開始有點後悔,覺得不該把那些塵封的收藏撤回自己房間裡,可惜來不及了,已經搬進心門的人事物,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再趕出去。

 

  平井桃因為對方為她留的那扇窗,現在竟然親手開啟另一道門,讓名井南可以正大光明的搬進去。

 

  「平井桃,妳一定是智障!」

 

  這句不是她的好友紗夏罵她,而是她自己大聲地罵了自己,覺得自己蠢爆了!

 

  桃馬上彈起身走到窗邊,看向房子周圍的草地,正好有對感情好的母女,正一起準備整理出一塊小花園,兩人的行為讓桃覺得,原本很好看綠草地,因為那圈圍欄變得很突兀,覺得特別醜特別礙眼。

 

  接著她又看到爸爸走向那兩個人,好像是把可以換房間的消息告訴對方,只見兩人的表情頓時好像很訝異,討厭的阿姨就馬上站起身抱住爸爸,還給出一個獎勵的吻,像是謝謝對方的爭取,讓她的女兒可以擁有一間像樣的房間,雖然那女人大可直接要求平井桃撤走所有的東西,但女人沒有,她確實給了桃一點時間來適應她們。

 

  換房間的當事人,則是看向二樓的方向,平井桃看著名井南投來的目光,沒有逃避,桃看著低她一個樓層的人眼睛帶著笑,嘴角也微微上揚,似乎還向她點了頭。

 

  平井桃並不想收到對方的感謝之意,只是繼續站在高處,看著站在新花園旁的女孩,桃的眼睛跟表情始終保持平淡,像是沒有把眼睛對焦在女孩身上,沒有給出任何反應,就像這件事跟她無關一樣,那間空房間只是剛好而已,希望對方不要有太多想像。

 

  沒有接納、沒有善意,也不是好心的施捨。

 

  平井桃不想對名井南好,她做什麼都只是為了自己。

 

  讓對方空出客房,只是以便她以後可以自由進出,不用再遇到只包著浴巾的人,也不用再被對方拉住衣角,更不用再收到對方擔心的眼神,還不用向她交代何時回來,絕不會再交出她珍貴的信任。

 

  平井桃努力地說服自己,她從來沒有交出過信任給對方,半點都沒有。

 

  她看了一會就轉身離開窗邊,留下一個難以解釋的神情,名井南就只能看著空蕩蕩的窗邊,再也沒有半點人影。

 

  南看到姐姐轉身離開後,就收起嘴角收回目光,心裡對於換房間這件事,好像突然又開心不起來,她原本不是一個容易不開心的人,因為她的心願總是很小也很容易滿足,有爸爸媽媽就夠了,她擁有的愛很足夠,而且爸爸跟媽媽現在就在她的身旁。

 

  他們問著女兒還想要添購些什麼,好讓她在新的房間裡使用,也為她上高中做好準備,讓名井南在西雅圖有個完美的開始。

 

  一個漂亮的屋子、一個自己的房間、一個幸福的家庭,名井南不再是別人嘴裡常酸的那種不正常。

 

  但名井南卻覺得來到這裡以後,反而少了些什麼,是不是因為房子變大了,所以幸福不容易被填滿,總覺得幸福突然缺了一大塊。

 

  幸福的圓,從來不會缺角。

 

  但一家人來到這裡後,她心中那個幸福的圓,被某個人的孤寂刺穿了一個洞,讓她想要去補,卻怎樣也補不起來,那個圓也漸漸地變形,不再像過往一樣的完美。

 

  名井南看不出來現在是什麼形狀,覺得這些已經超出她可以思考的範圍,她才十五歲,這個問題太難了,沒辦法一下子就解決突如其來的坑洞,所以心情才會常常莫名地沮喪。

 

  她不想把平井桃當陌生人,但對方卻一直當她是陌生人。

 

  身體裡的血液流動,就像不斷地提醒著她,她們該是彼此熟悉的,不該是這樣的。

 

  平井桃在生活中給她的排斥感,讓她全身都不自覺地敏感,她真的很在意,而且是非常在意的那種。

 

  她的家一直都是幸福的,平井桃某個層面是破壞了這層幸福。

 

  但誰才是那個真正的破壞者,讓名井南心裡矛盾著。

 

  她不喜歡媽媽總拿著對她的要求,去要求姐姐,這樣感覺很不公平,她知道自己從小到大是在什麼樣的環境長大,更知道自己的個性。

 

  姐姐的世界,她跟媽媽都不清楚,一下子就要她打破原本的習慣,馬上跟上她們的步伐,真的是太強人所難,但媽媽卻不認為,所以她們兩人的關係才會愈來愈差,進而也波及到了自己,她真的很無辜。

 

  南想代替媽媽跟姐姐說聲抱歉,可是這段關係裡並沒有人真正有錯,所以也沒有人需要道歉,或者也沒有人想要誠心的道歉,大家都只是自私的為了自己。

 

  名井南的抱歉,也只是想讓自己好過一點罷了。

 

  她真的暫時找不到好方法,只能在心裡拼命對姐姐說著抱歉,她真的很需要一個幸福又安心的家,而這個家現在必須有姐姐參與其中,不能想退出就能退出,她們身上與生俱來的關係,是無法改變的。

 

  所以名井南認為,總有一天會讓平井桃接受她的,她一定做得到,只要她更努力一點的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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