名井南這對母女住進來幾天以後,平井桃覺得這兩個陌生人住進來的好處,就是自己的爸爸常常回家,但她也同時知道爸爸當初不回家的原因。

 

 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要恨她們母女,還是反而要感謝她們的存在,畢竟原本是個兩頭空的人,現在至少還有爸爸會在家。

 

  但平井桃並沒有因此常常出現在家中客廳,跟自己的爸爸和樂融融,她反而是選擇躲了起來,不想看到別人一家和樂融融。

 

  她出去玩派對的次數變少,連約會的時間也是,但這些都不是她願意的,已經養成的習慣,其實很難一下子就改變,而是現在總有一雙眼睛會偷偷盯著她,還把她的一舉一動告訴這裡的一家之主。

 

  最後平井桃就會被爸爸關心,但那種關心並不是她想要的。

 

  桃無聊的躺在床上跟紗夏講著電話,等待高中入學的日子不近也不遠,但就是難熬,她覺得去學校總比一直待在家裡見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好,另一個小雜種她就只是無視。

 

  沒想到那頓飯短暫的相處,並不像童話故事一樣完美,一個溫暖的舉動就可以化解所有矛盾,矛盾不會有解開的一天,因為她們是同父異母的姐妹,只是勉強的交集不能完全融合。

 

  桃在與好友的聊天裡,沒有特別提到那對母女,只是抱怨自己的爸爸太常回家,導致她都無法像之前那樣隨意出門,像隻自由亂飛的花蝴蝶。

 

  「下週三有個派對要不要去?兩天沒大人還專人調酒,大概是開學前最後一次瘋狂的機會!」

 

  湊崎紗夏大力推薦一個優質派對給平井桃,認為這個派對絕對是錯過可惜,所以有人是非去不可。

 

  「想去!」

 

  桃一聽到派對精神就來,她真的好一陣子沒去跳舞了,有點腳癢,桃去派對不是為了大搞男女關係,跟她第一次自己辦派對的經驗非常不同。

 

  她依舊會在派對上找人認識,但首要不是發生關係,反而比較傾向往後約會的機會,雖然她也有情不自禁的時候,只是巧得多半都是女生而不是男生,可能是因為之前那次焦慮的經驗,讓她對於男生比較有警戒心,有些人會假裝關心其實是別有用心,或許也是有真心的人,可惜在那種場合並不容易遇到,尤其是在賀爾蒙如此旺盛的派對裡,還能保持理智並不容易。

 

  但在桃興奮地說答覆後,又突然沉默,過沒一會又沮喪地開口。

 

  「但我可能不能去......」

 

  「為什麼?」

 

  「家裡有眼線。」

 

  「眼線?誰啊?那個愛談戀愛的保母?」

 

  平井家那個愛談戀愛的保母,早就被討厭的女人給辭退,女人因為自由業的關係,幾乎天天都在家,所以桃一看到就覺得厭煩,便隨口跟紗夏抱怨,趁機損了對方。

 

  「是個讓人討厭的傭人。」

 

  「妳家有新傭人?」

 

  「嗯,還帶一個小雜種來。」

 

  平井桃把名井南的媽媽形容成傭人,因為她覺得那個女人真的很像傭人,一點都不像自己的親生母親,那女人總是細心地伺候著爸爸跟她的女兒,家裡雖然也會請幫忙打掃的人,但很多時候都是由女人親力親為,把家裡照顧的很好,但不包含她在內。

 

  「傭人還帶小孩來妳家?妳爸也太好講話了吧。」

 

  紗夏聽信桃的話,相信有新傭人這件事,還深信對方真的附帶個小孩一起來幫傭。

 

  「我爸就是蠢。」

 

  平井桃明著罵自己的爸爸,也順便把那對母女給好好羞辱了一頓。

 

  紗夏覺得就算桃家裡有新傭人,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,有錢能使鬼推磨,就是需要錢才會出來幫傭,甚至連孩子都帶來了,那肯定生活是很困苦才對。

 

  「妳就像之前那樣,給她錢要她閉嘴。」

 

  紗夏的提議,讓桃先是冷笑一下,就回了一句不可能,也沒有多做解釋,讓紗夏在電話那頭一頭霧水,覺得怎麼可能會有錢無法解決的事。

 

  沒想到還真的有,那傭人不缺錢也不缺愛,是這世上最富有的人,所以沒有人可以用低俗的錢財封住她的嘴,尤其是平井桃的事情,對方更是會大說特說,還不忘加油添醋一番。

 

  桃最後仍沮喪的大嘆一口氣,說自己真的不能去,還交代好友把她的份一起快樂,但紗夏還是不死心,開始說著這次派對有多少人會去,主辦人還花大錢請專業調酒師跟DJ,搞得跟真的夜店一樣,那個人可是有錢的公子哥,更是未來的同學之一。

 

  所以這趟去玩還能順便打好關係,以後更不用愁沒有玩樂的地方。

 

  紗夏這樣說桃當然是非常明白,但無可奈何家中有隻愛吠地看門狗,如果無法從大門走出去,那她還能怎麼出去呢?難道要從二樓房間跳下去,又不是會攀岩走壁的忍者,如果摔斷腿可得不償失,更何況快要開學了,她才不想要一上學就被笑是瘸子。

 

  就算她真敢從二樓跳下去還算容易,但要爬上來可是非常困難,平井桃怎麼想都覺得行不通,但想出去玩的腦子轉了轉,竟然把念頭動到一樓有對外窗的房間,那裡就是平井家的客房,原本是爸爸以前常睡的房間,但爸爸最近搬回二樓主臥房,跟新傭人一起睡。

 

  而現在那間客房的房客,正是傭人的小雜種,所以桃在腦中評估完狀況後,就嘖了一聲對紗夏說。

 

  「下週三晚上是不是?」

 

  「沒錯,怎?改變心意了嗎?」

 

  「我努力試試,如果可以就那天晚上見。」

 

  「好!不見不散!」

 

  紗夏說這話根本就是要好友一定要去,桃沒有正面回應只是說了再見,就匆匆地掛上電話,馬上彈起身走出房門外,準備到外面探查敵情跟場地。

 

  雖然這是她的家,她當然比誰都還熟,但現在不熟的就是那兩個陌生人的作息,所以需要花幾天觀察一下,她想知道這兩個人是怎麼生活在這屋子裡的。

 

  至於爸爸依舊每天上班,早出晚歸,但怎樣都一定會回家,不會再去狐狸精家過夜,畢竟狐狸精都帶回家裡了,爸爸回家後也很少會主動吵女兒,桃也常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裡,兩父女自然也不會那麼常照到面。

 

  那個陌生的阿姨,更不用說會來關心她,對方最常一個人待在客廳織著毛線,活像個賢妻良母,可惜她在桃眼裡卻不然,但那女人只要稍有動靜,眼睛就會注意,所以桃經過客廳想往大門去時,女人就會特別關心的問上一句,也只有這時候才會關心。

 

  「是要出門嗎?要去哪裡?」

 

  平井桃每次都非常想回「關你屁事」,只是有鑑於她之前確實這樣回嘴過,最後自己的房門就快被爸爸給敲爛,讓她每次出門都不得不好好交代,只是不說還好,老實說要去開派對或去約會,或者只是去朋友家玩,就會換來一連串的洗耳朵。

 

  她從來不知道爸爸原來那麼多廢話,真希望爸爸只會帶她去吃美食就好,明明她就不是從小被人管大的,而現在才來過份關心,只會讓她心生厭惡。

 

  總之,她要的關心不是這種,充滿著對她的不信任,責備居多,還老說她不懂事。

 

  再來就是名井南,真的是個小跟班,老是跟著她的媽媽屁股後面,常在客廳看書、拼拼圖也會織織毛巾,偶爾會去外面草地種種花草,或勤快地跑去廚房幫忙女人備料煮飯,在固定的時間就會回到自己房間,準時洗澡睡覺。

 

  桃在一連串的觀察後,眼睛兜了一圈,決定就在那天乖乖吃完晚餐後,趁名井南洗澡時溜進那間客房,從客房的窗戶爬出去,不要走大門驚動那些還在客廳不睡的大人,回家時再從原路爬回來。

 

  但平井桃為什麼就沒預想,名井南可能會鎖上那扇窗,看來再怎麼計畫還是百密一疏,這人還真的是不太聰明,想出去玩的膽量大過真正的風險管理。

 

  只是想逃獄的人,本來就不會計畫逃回監獄的事情,看來平井桃確實是個稱職的逃犯,一心只想逃,所以就沒認真想過該怎麼安全回家。

 

  已經什麼都不管的平井桃,就先去找好客房的備份鑰匙,準備週三晚上就這樣溜出門,反正先出去玩再說,她至少不用被人碎念跟阻擋,誠實報備反而還會去不成,她都跟紗夏說好不見不散了,雖然那只有好友的片面之詞。

 

-

 

  週三晚上,計畫照著時間表進行,平井桃安分的在餐桌上吃完晚餐,還特別在客廳待了好一陣子,聽了一下早回家的爸爸跟阿姨的談話,確認沒有其他異常之處,也看那個名井南是否有其他異常行為。

 

  平井家不算小,一樓那麼多窗就偏偏選上南的房間,先不說那個客房有視線上的完美遮蔽,可以讓她下樓後一個閃身,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範圍內,其他窗子的震動聲,都有可能會讓客廳的人察覺。

 

  唯獨只有房間裡的窗相對其他窗是安靜的,但平井桃是有點後悔,當初不讓名井南住她房間旁邊的空房,硬是要對方住樓下那間客房,只能當個借宿的客人,就只是因為那間空房裡堆著她的私人收藏。

 

  至於家裡的傭人房的確是沒有人住,可惜就是沒有對外的窗。

 

  早已決定好的平井桃也顧不了那麼多,早就要紗夏找人開車來她家附近接應,而紗夏當然是不負眾望的達成這項簡單到不行的任務。

 

  這間房子裡的每間房間都有個人衛浴,當然名井南所住的客房也沒有例外。

 

  桃就在注意到南回房的時間將近時,感覺對方過不久就要開始移動前,就對著爸爸說要回房間休息後就跑了,而客廳裡的大人也不疑有他,因為家裡大門就在客廳不遠處,想出門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。

 

  更何況今天看門的有四隻眼睛,比每天早上硬生生多出一雙在監視。

 

  平井桃用最快的時間換好衣服,拿起手機就準備出門,去派對就是人到就好,其他都不用,再怎麼樣她還有紗夏這個好朋友。

 

  她如同計畫般輕聲走下樓後一個側身,轉進樓梯死角,緩緩地移動到那間客房,拿出鑰匙開門就馬上躲了進去,果不其然淋浴時花灑的聲音正常運作,但整間房間都暗摸摸的,只是那水聲其實很不尋常。

 

  平井桃沒發現這個該死的異狀,直到她移動到窗邊打開窗戶時,才發現自己的衣角被人拉住,那股意外的拉力讓桃腦中警鈴大作,她的心跳也瞬間跳得比平常快上好幾倍。

 

  桃緩緩轉頭就發現有人全身只裹著浴巾,對方長長的黑髮還是濕的,桃趕緊摀住自己要大叫的嘴,想仔細在黑暗中看清楚拉住她的人,沒想到是名井南!

 

  南洗澡時因為有鎖外門,所以並沒有特別關上浴室門,這是她奇怪的習慣,平井桃怎樣也沒有算到,有人洗澡竟然不好好關上門。

 

  所以南雖然被灑水聲包圍,但依舊聽到不尋常的聲音,讓她緊戒的不敢先關水,怕引起外面怪聲的注意,只是悄悄圍好浴巾探頭去看,就發現有人正在開她的窗,只是竟然不是從外面想進來的小偷,反而是想逃出的姐姐平井桃,她才會馬上踩著赤腳裹著浴巾,把正想要爬出窗的人給拉住,阻止了一個人的越獄。

 

  被拉住的平井桃眼神是驚慌的,她看著名井南時心跳非常的快,吞著口水看著南濕漉漉的長髮,浴巾圍著全裸的身體,臉上因洗澡的熱氣而產生的紅潤,讓桃不自覺的又吞了一口口水,只是這口就不知道是緊張,還是有點口渴。

 

  平井桃慢慢地把右腳先從窗台上放下,想辦法讓自己冷靜並轉身面向名井南,但她眼神裡所帶著的不安還是讓對方明白,這人肯定是要做什麼壞事。

 

  「姐姐......妳?」

 

  「沒事。」

 

  南看著桃嘴上說著沒事,卻是滿臉不鎮定,讓南努力地忍著想笑,心想對方是有多慌張,才會直接說出這兩個字,有人愈是想保持冷靜,愈是不冷靜。

 

  「那姐姐為什麼在我房間裡?」

 

  「我、我......我不能進來嗎?這是我家!」

 

  桃想保持原本的強勢,結果卻說出一句軟弱無力的話,她的家?看起來並不是如此,其實南也是這個家的主人之一,更何況她還是這個房間的主人,雖然是間客房。

 

  但有人因為走出浴室後冷熱溫差的改變,讓她不自覺得的打了一個噴嚏。

 

  這才讓平井桃的瞳孔集中在南的臉上,想清楚自己要講的話,讓兩人的對質提早結束。

 

  「我現在要出去,妳不准跟任何人說!」

 

  「可是姐......」

 

  桃看到南好像有意見,所以逼近了一步,把臉色變得很差很差,像準備要生氣的樣子,刻意壓低聲音繼續跟南說。

 

  「不准說、出、去!聽懂了嗎?」

 

  這句威脅讓南緩緩地點了頭,決定不要再跟對方起爭執,畢竟事情鬧大了對姐姐不好,她看過姐姐被爸爸訓話的樣子,雖然自己依據媽媽的教導,她是不應該聽姐姐的話,但她卻不想就這樣阻止姐姐做她想做的事。

 

  桃看了南的反應,雖然不是很想相信,但頭已經洗下去她無法停止,紗夏派來的車應該也在外面等了,現在回頭就會被同儕笑,說平井桃是個沒用的人,平常那些自由自在都到哪裡去了?

 

  平井桃看著只裹著浴巾的名井南,想起剛剛那聲噴嚏,為了不讓對方因為這樣就感冒,所以就伸出雙手將南給轉了身大力推了一把,要她快回浴室去,更不想要讓對方看她爬窗出去的樣子。

 

  平井桃面對著名井南的後腦勺,輕聲說了一句。

 

  「我會回來的,可能是大半夜,也可能是清晨......」

 

  說完這句話的桃覺得自己有點智障,跟對方交代這些做什麼,最後嘆了一口氣就更大力的推了一下,讓對方多離開她好幾步。

 

  最後名井南再轉頭時,就看到有人迅速翻出窗外的身影,最後一個眨眼的時間人這樣就不見了。

 

  她沒先走進浴室還是先走到窗邊,看著窗外有一個人正在奔跑,最終跑進一台路邊陌生的中古車,最後人跟車一起消失在她的眼前。

 

  南真的很不懂姐姐在想什麼,為什麼那麼喜歡跟媽媽唱反調,現在還偷跑進她的房間翻窗出門?真是個難懂的人,感覺像個無法溝通的外星人。

 

  最後她露出無奈的表情把窗給關上,畢竟只有圍著一條浴巾的自己是有點冷,但她卻沒有把那扇窗戶上鎖,因為她想起對方說的話。

 

  「我會回來的......」

 

  這個窗就是姐姐唯一能回家的路,那她就不能鎖上,她願意為姐姐留下這扇窗,讓她可以放心地回來。

 

  南最後終於可以走回浴室,繼續洗她未完成的澡,邊洗邊回想著剛剛的一切,最後微微的笑了一下,覺得對方真的跟自己的個性是天南地北,怪不得會受不了爸爸媽媽的過度關心。

 

  名井南這次洗澡的時間比平常還久,她不想因為剛剛的噴嚏就此染上感冒,所以決定多沖一下熱水,讓身體更暖和一點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A-Hsi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