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嗨,大夥!這次的家庭作業是『美滿的家』,記得下周三交上來,形式不拘自由發揮。」

 

  美國的教育就是開放思考的方式,有作業有題目但不限制表達方式,或許可以是一幅畫、一張照片或一篇作文,任何能用來表達的方法都可以,只要能讓妳好好傳達妳想要表達的。

 

  初等學校的黃色小巴載著學童,在各家門口放下急著想回家玩的孩子,但有個小女孩下車回到家後就是乖乖地坐在書桌前,安靜地一字一字慢慢寫著老師所出的家庭作業「美滿的家」。

 

  女孩所認為美滿的家,就是有爸爸、媽媽還有她,三個人一起住在溫暖又安全的房子裡,而女孩認為自己擁有一個世上最美滿的家,因為除了這些基本條件以外,就是她每天都很快樂也很幸福,爸爸媽媽都非常疼愛她。

 

  就在她正在寫作業的時候,媽媽突然輕敲了她的房門,等得到女孩的允許後才緩緩開門進來,媽媽用著身教教育著自己的女兒,要尊重各自的生活空間,每個人都需要一點秘密。

 

  女孩需要,當然媽媽也需要。

 

  她轉頭看到媽媽拿著一個托盤,上面有特別為她準備的新鮮牛奶跟她喜歡的小蛋糕,這狀況讓她開心地跟媽媽撒嬌,也如願以償得到一個溫暖的擁抱。

 

  只是這個愉快的周末,爸爸卻是一如既往的不在家。

 

  女孩一出生就跟著媽媽的姓氏,長大懂事後也不再過問爸爸周末都是去了哪裡,為何在家人平常相聚的時間總是會缺席。

 

  因為從小媽媽總會跟女孩說,爸爸每周都有五天會陪著她,只有周末跟長假需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,所以要女兒體諒爸爸的忙碌,也要女兒知道她並不寂寞,因為媽媽總是陪在她的身旁。

 

  久了女孩也習慣了,但她的爸爸也沒有真正讓她失望過,在她重要的日子也是會出席,在她需要擁抱的時候也沒有少給她過,只是有些日子不能陪伴她而已。

 

  所以對女孩而言,她的爸爸是世上最好的爸爸,她從不懷疑。

 

  爸爸給她最好的生活,買給她漂亮的衣服,讓她去上好一點的學校,甚至送她去學高級的芭蕾舞課程,也從不吝嗇跟她說句「我愛妳」。

 

  幸福的女孩隨著年紀增長,漸漸了解了別人的眼光,也慢慢明白爸爸在假期總是不在的原因,別人異樣的眼光偶爾會刺傷她,但那些都不能抹煞爸爸對她的付出。

 

  她更無法忽視爸爸對媽媽的愛,每個見面深情的吻都是滿滿的愛意,那種愛大概是背叛一切也想要擁有的,所以她明白那就是愛,一種不可分割的愛,媽媽總是以身作則的教導她。

 

  她深知她跟媽媽都需要爸爸,而爸爸也同樣離不開她們兩個。

 

  有天,爸爸離開家裡好長一段時間後又回來這個美滿的家,帶來一個讓女孩有點不確定是好還是壞的消息。

 

  「寶貝,我們準備要搬家囉!是一個叫西雅圖的城市,那個地方妳一定會喜歡,是爸爸的故鄉。我這次回來就是要帶著妳跟媽媽一起去那邊住,這樣子以後我們就不會再分開了。」

 

  聽到這個消息,女孩都還來不及出聲表達,她想要留在這裡聖安東尼奧,因為她的朋友都在這裡,這裡才是她的故鄉,她出生的地方。

 

  但當她看到媽媽,因為這個消息開心地抱住爸爸,還給了一個最深情的吻,她就選擇安靜不出聲,她覺得正在深吻的兩人之間,彷彿再也容不下任何人。

 

  跟爸爸一輩子不要分開,是媽媽長久以來的願望,她沒有反抗的餘地,但她愛她的家人,所以這些她都可以忍受。

 

  她接受爸媽的安排,一起搬去西雅圖。

 

  去擁有一個正常的家庭生活,雖然她沒有不喜歡現在這個家的樣貌,但這個社會好像不怎麼允許。

 

-

 

  一個離聖安東尼奧兩千英哩的地方,是個叫西雅圖的城市,那裡比起聖安東尼奧的浪漫,是個冷靜又理性的地方。

 

  當然也造就了這樣的一個家庭,家裡的大人總是忙進忙出,家中的男主人常駐外地工作尋找客源,而女主人則在夫妻倆合辦的新公司裡工作,一手管理著公司大大小小的事情。

 

  是個標準地雙薪家庭,還擁有著比別人還富裕的生活,有個大庭院的雙層大房子,定期還有人會來幫忙除草,更擁有一座私人游泳池。

 

  這家庭還請來一個二十四小時的保姆,幫這大房子裡唯一的一個孩子,提供健康營養的三餐,只是飯桌上常常只有孩子一個人。

 

  就連特別花錢請來的保姆也沒有時間陪她吃飯,寧願躲去廚房角落,跟剛交往的男朋友講電話談情說愛。

 

  而孩子的父親尊重孩子的想法,讓她選擇她想要做的事,不勉強她要乖乖坐在書桌念書,但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叫作疏於照顧,養出孩子愛玩的個性交了一堆朋友,在外面永遠有開不完的派對,跟數不清的約會。

 

  這家的女兒很習慣這樣冷漠的家庭,所以要她跟父母親同時待在一個空間裡,她寧願一個人在家裡或去外面找尋快樂。

 

  父親在周末回到家時,只要跟母親對上就是公事,不然就是為了經營理念的問題吵架,一個好好的周末或假期,大概有百分之九十九都在吵架中度過。

 

  最安靜的時候就是睡覺,父親總是一個人睡在一樓客房,母親則是睡在二樓主臥房裡,在女孩有記憶以來,她的父母親就沒有再睡在一起過。

 

  當老師說起這次家庭作業是「美滿的家」時,女孩嗤之以鼻的把作業直接扔進垃圾桶裡,打算讓老師記上一支警告也不願意寫下一個字,更別說什麼家庭合照或畫張溫馨的畫,除了沒張可以用的照片以外,她也不懂什麼叫溫馨,或者根本不懂什麼叫愛。

 

  婚姻是因為相愛而結合根本就是鬼扯,她眼前的兩個大人看來根本沒有相愛過,結婚就像他們的家庭作業,只為對彼此的父母交代,他們結婚了,家族就會將手上重要的鑰匙交出,好讓他們夫妻能一同打開最現實的金庫,也換來了女孩最富裕的生活。

 

  美滿的家是什麼樣的輪廓,女孩完全沒有概念以外,甚至懷疑一個普通的家,真的就跟她家一樣嗎?她有點不敢肯定,最基本的有父親有母親,還有個房子就叫家嗎?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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