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名井南準備搬到西雅圖的一周前,名井家的小花園立了一個售屋的公告。

 

  當初男人為了保障這對母女的生活,房子是故意用名井南媽媽的名義去買的,但是由男人出錢,主要是避免正妻查到男方的其他產權,這樣就會是兩人未來離婚後,該被處分到的財產範圍之一。

 

  名井南趴在窗框上,看著窗外賣屋的公告,一根木樁深深的插在剛割好的草皮上,也像一根長針刺在她心上一樣,因為她真的好想繼續留在這裡,但她不能選擇。

 

  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只能跟隨父母的決定,但她獨自一人想了想,依舊還是感到幸福,因為不管她到了哪裡,只要有爸爸跟媽媽在就好了,她很知足也很容易滿足。

 

  但她似乎忘記爸爸口中的那個姐姐,她的未來其實已經不只有爸爸媽媽,還多了一個素未謀面姐姐。

 

  名井南並沒有把姐姐放進心裡,所以沒有預想過其他的可能,直到她踏進一間比原本住的地方還大上好幾倍的房子,走進有垂吊昂貴水晶燈的客廳,才發現自己好像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。

 

  她跟媽媽只有帶著簡單的隨身行李,其他的行李都預計在幾天後才會到達,因為她們坐飛機,而笨重的東西只能請卡車載,裡面裝載了一家人在那邊的回憶,準備原封不動的全部移植到這個房子裡,包含他們所擁有的幸福。

 

  但在名井南見到爸爸口中的姐姐時,臉上的笑容收起了不少,她看著對方隨意撥過的金髮跟露著肩的性感上衣,就不說那件快看不到的短褲,名井南無法相信這是跟她差不多年紀的人。

 

  爸爸說姐姐只有十六歲,但卻讓南覺得有大學生自由的氣息,那種氣息是不受拘束狂放不羈的,甚至還有點目中無人,因為對方的眼睛都沒有好好落在她的身上,眼珠隨意飄動,就像他們一家人像空氣一般,無視。

 

  南聽爸爸出聲訓斥完後,才看到對方緩緩坐下,這時她才覺得這人的眼神有點銳利,那種眼神足以讓懦弱的人千瘡百孔,而她就是那個懦弱膽小的人。

 

  名井南對於這個姐姐感到心理不安,但她沒地方可以逃,只能任由對方用眼睛快速掃描著,最後給她一個輕挑的笑容,讓她感到莫名地羞愧,覺得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。

 

  她默默地聽著他們對談,理解了許多事情,原本不說破的事情,到了這裡就赤裸裸地攤在眼前,名井南是小三的女兒,而現在小三扶正成了正宮,正面對著前妻的孩子,也就是名井南的親姐姐。

 

  兩人是有血緣關係,不是誰任性說不是就可以不是。

 

  就在南還在消化訊息的時候,聽到有人對著她發出不滿的聲音。

 

   「為什麼妳沒主動跟我打招呼?我是誰?」

 

  南是個聰明又會看眼色的孩子,只是頓了一下就馬上出聲,畢竟媽媽教自己對外人要有禮貌。

 

  「姐姐......」

 

  她很不好意思地喊著,這是她一直以來的說話方式,小心翼翼又輕輕柔柔的,但不是不願意。

 

  但姐姐卻不滿意自己的說話方式,讓媽媽瞬間生氣起來,南很少遇到媽媽生氣或許是幾乎沒有,結果媽媽卻對她才第一次見面的姐姐生氣了。

 

  媽媽的口氣讓名井南也感到不舒服,當面說別人沒家教是很強烈的訓斥,就像眼前的姐姐是外人一樣,姐姐如果家教不好,一定跟名井家無關。

 

  下一秒,南就開始聽到多方的怒吼,就在幾秒鐘的反應時間,讓她雖然非常害怕,但仍深吸一口氣大聲的喊出「姐姐!」,那一聲大概是名井南使盡全力的聲音,只為了讓桃知道,她是真心叫她姐姐,剛剛只是太小聲而不是不願意。

 

  雖然南再怎麼大聲依然是普通的音量,但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,也收到了她進這個家後感覺到的第一個善意。

 

  「嗯。」

 

  這輕輕一聲,讓名井南感到安慰。

 

  姐姐好像不壞,不是故意要惹事生非,只是她的音量問題,剛剛大聲一點喊就好,明明知道自己聲音很小,她本就應該讓桃聽到她發自內心喊她一聲姐姐,讓姐姐覺得自己不是外人,她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。

 

  其實是名井南不願意承認,她間接成為破壞平井桃原本生活的人,南所認為的幸福,桃已經失去了,正因為她們母女的存在。

 

  只是南也不清楚桃原本的生活,其實是有跟沒有家人是一樣的,現在反而是硬塞兩個家人給她,沒有人經過她的同意。

 

  戰火稍停,但談話氣氛依舊很不好。

 

  爸爸口中的不要欺負,讓姐姐的眼神突然變得有點奇怪,那種眼神比她剛進來這個家時更加令人不安,那雙眼像在透露著什麼,名井南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盯上的獵物一般。

 

  南偷偷地吞了一口口水,小心翼翼地,就怕對方發現了她的膽小。

 

  接下來大家說的話,名井南都不在狀態上,什麼照顧不照顧的,她已經無法專心去聽,直到一個大力的關門聲,讓她擔心害怕的心瞬間獲得釋放,在舒服的沙發上硬是大力的彈起一下,瞬間回神。

 

  心臟也同時被某人大力提起又摔下,疼痛最終讓人徹底清醒。

 

  再來客廳就只剩爸爸、媽媽跟自己三個人,還是原本的一家人。

 

  剛剛發生的事都像沒發生一樣,爸媽又開始輕鬆地談論家裡重新布置的事,也告知了南要念的學校是哪間,未來媽媽會親自開車接送上下學,她再也不需要搭黃色校車上學。

 

  而關進房間的平井桃並沒有馬上拿起手機,跟可能正在約會的好友紗夏抱怨一番。

 

  只是獨自一人大字型的躺在雙人床上,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潔白的天花板,想把腦子裡剛剛那些髒東西徹底地清空,但她沒辦法。

 

  她腦子裡拼命轉著剛剛發生的一切,真的一時很難消化,再怎麼明白再怎麼倔強,不爭氣的眼淚還是掛在眼角,但卻遲遲不掉下來,連哭都要顧慮,就怕只是自己太懦弱。

 

  但最終還是疲累的閉上雙眼,讓積累的淚順著臉頰流下,淚痕在發熱的雙頰上慢慢蒸發,隱藏好自己無能難過的痕跡。

 

  累了,她真的累了,再怎麼逞強跟堅強的人都會累的,愈想找到快樂卻愈不快樂。

 

  平井桃不快樂,她原本的家已經被別人取代,就算當初這個家很爛,也只是三個獨立的個體,但也不會像她現在這樣格格不入,她明明是住在這個家最久的那個!

 

  她的眼淚隨著難過的傷痕又開始無止盡的流,打溼了枕頭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,一樓吵雜細碎的談論聲音,她在二樓都會依稀聽到,所以她更不能發出任何聲音,好證明自己的無能。

 

  或許她得到的不會是關心,而是嘲笑。

 

  桃自己都不知道哭了多久,才迎來幾聲禮貌地敲門聲,她依舊不是很想理會,但敲門聲卻依舊一陣一陣的,沒有想要停止的意思,同樣也是小心翼翼的,最終讓她再次打開雙眼看一下這個世界。

 

  她不只睜開眼睛也打開了耳朵,聽到了一個很微弱的聲響,聽起來是剛剛讓她聽不清楚的聲音,但卻是只要讓人好好聽過一次,就會特別記起來的聲音,所以桃知道房門外的人是誰。

 

  她緩緩從床鋪起身,故意不發出任何的腳步聲,慢慢地移動到門邊想聽清楚對方的說些什麼,想了解這人來到她房門前的原因。

 

  「姐姐?」

 

  對方喚著她的稱謂依舊有禮貌,讓平井桃願意多聽她一句話。

 

  「爸爸說......要一起去外面吃晚餐。」

 

  竟然是晚飯,講到這件事就讓平井桃有點不爭氣了,因為哭久了肚子也真的餓了,所以必須開門才能保住這頓飯,保證自己不被落下。

 

  她在對方要再次敲門時,瞬間打開房門,就看到對方半舉的拳頭,就像是要大力敲上她的臉,呈現一個有趣的畫面。

 

  平井桃看著站在門外的人,那人慌張地把手迅速放下,有點不好意思看著她,但也只是重複了剛剛的話。

 

  「姐姐......爸爸說要一起去外面吃晚餐。」

 

  「知道了。」

 

  平井桃聽完對方的話要轉身回房前,又被名井南給叫住。

 

  「那個......」

 

  桃看著說話吞吞吐吐的人,臉上又開始有點不耐煩。

 

  「怎樣?」

 

  「爸爸要妳......換件衣服再去。」

 

  聽完話的桃一句話都沒有說,只是馬上轉頭再次甩了門,把南給狠狠關在房門外,看來是很不開心她所帶來的口信。

 

  那個依舊大力的關門聲,肯定讓客廳坐著的兩個大人聽到了,也一定會覺得是桃正在對南這個妹妹無理,正在爸爸起身準備要走去二樓,好好教訓大女兒時被名井南給趕緊攔住。

 

  「姐姐說好,我們等一下。」

 

  這樣看來,是名井南主動替平井桃說話,她剛剛只得到對方知道要一起晚餐的回覆,至於換件衣服的事,看似是沒有明確回答,但南卻留意到對方臉頰上不明顯的淚痕,就不說那雙微紅的眼睛。

 

  名井南都快忘記自己何時哭過了,沒想到她才一來到這裡,就讓姐姐哭了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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