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台計程車停在TAL公司附近,車上的乘客付了錢下了車,計程車就逕自開走了,下車的人沒有馬上移動,而是先遠遠地盯著TAL公司的大門,在那裡站了一會。
直到她看了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後,才開始慢慢移動腳步,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,緩緩地靠近離大門最近的一個轉角,靠在牆邊停了下來。
她其實正在等著⋯⋯
等著一個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人。
南覺得自己為何總是如此,在自己最不堪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想見她一面,就像當初她變老變醜還變不回來的時候,每日坐著公車從TAL公司門前經過。
而現在的她,卻是最原始的自己,但卻擁有一個無法抹滅的過去,也讓她再次偷偷來到這裡,想要跟來探班的彩瑛一樣,偷偷地看著對方。
但她覺得自己很可恨,因為比起彩瑛她還是幸福的多,因為她可以看清楚彩瑛的一切,但彩瑛不行。
她那時在聽到紗夏說出彩瑛來過的時候,她心跳了一下,感覺這陣子像空殼般工作的自己,好像突然又有了靈魂,才會讓她選擇來到這裡。
我想見妳,我也很想見妳。
南在心裡不斷地重複說著這句話,聽到彩瑛的到來讓她心情很兩極,她更知道,在她沒能發覺的狀況下,彩瑛是離自己多遠,而那個距離對她而言根本毫無意義,那她又是為何而來。
這就是南覺得自己跟彩瑛的差別,不公平,怎樣兩人都不可能公平,她永遠佔盡彩瑛便宜,因為她撿回一命還被她愛上,而自己卻是什麼好事都沒做。
就在她胡思亂想的同時,警衛有精神的招呼聲,喚回南的注意力,她看到彩瑛跟子瑜一同步出公司,而彩瑛的跑車不知何時早已停在門口等著主人。
南看著彩瑛精緻的側臉,看到那人沒勾起的嘴角,心裡覺得內疚,但幸好對方看起來氣色不錯,應該是在子瑜的照顧下,有按時吃飯打理好自己,沒像自己跟紗夏騙說想節食,拒絕進食。
她看著彩瑛舉起手跟子瑜說了再見,就獨自走向駕駛座,但卻不知為何在車門邊停下腳步。
這時彩瑛一個轉頭,讓南慌張的躲回牆邊不敢探頭,甚至思考著自己要不要跑,直到一個聲音傳來,才讓她放下逃跑的念頭,似乎有點期待能聽到對方一點聲音。
「怎麼了嗎?有東西忘了?」
子瑜出聲詢問彩瑛,想說主管是不是有東西沒拿,才會躊躇不前,還看著那人停在車邊盯著遠處,像在想些什麼。
彩瑛聽到子瑜的問話搖搖頭。
「我感覺有人站在那裡看我。」
子瑜隨著彩瑛的目光看去,她目光所及的牆角什麼人都沒有,但因為尹峰跟崔理事的事情才剛落幕,這奇怪的狀況讓子瑜有點警戒,就在她準備邁開腳步往那面牆移動時,被彩瑛出聲給制止。
「子瑜不用過去。可能是我多慮了,妳快下班吧,今天妳也辛苦了。」
彩瑛一說完,就得到子瑜點頭回應,子瑜也停下想去確認清楚的腳步,順著長官的意思僅目送她上車。
彩瑛自己則是多看了兩眼那個方向以後,才捨得開車門,坐上跑車開車離去。
南躲在牆角,聽到引擎聲遠離後才鬆了一口氣,但她不敢再回頭去看子瑜的狀況,馬上快步離開那裡,走回剛剛的路邊,隨手招了台計程車,回去了自己的家。
子瑜看著跑車走遠以後,才轉身離開門口,在準備去牽車的途中打了通電話給紗夏,但沒想到有人竟然是秒接起來。
「子子~」
女友突如其來的撒嬌,讓一直都直挺挺的子瑜瞬間有點腿軟,但她膝蓋彎曲的弧度,絕對不是常人可以輕易發現的。
她趕緊在沒人發現的情況下,再次站直上身,作勢的清了一下喉嚨,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的趕緊回話。
「怎麼接得那麼快?」
「因為我下班了啊!」
紗夏因為南的半路跳車,老早就回到家裡換下一身正裝,百般無聊地看著電視等著子瑜下班,才會一看到來電就趕緊接起來。
對於紗夏的回答,讓她疑惑了一下。
「下班了?那麼早?」
「對啊,因為南突然跑去約會了,所以我就不用送她回去了。」
「約會?跟誰約會?」
子瑜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反問很不適當,畢竟這是南的私事,但對於自己剛剛才跟彩瑛一起下班的狀況,她感覺不出來自家好友有要去約會的喜悅。
另外就是明日一早,彩瑛有場重要會議,她也稍微提及她今天有點累,想早點回家休息,而且那個傢伙如果真要去約會,那種得意又惹人厭的表情,是藏也藏不住的。
「還有誰!不就是跟彩瑛嗎?」
子瑜沒有回話,腦中閃過一些不好的念頭,心想是不是南"又"有新的對象,才讓彩瑛最近悶悶不樂的。
「我不知道。」
紗夏聽到子瑜的回覆有點冷淡,她在電話這頭也歪頭疑惑著,畢竟彩瑛如果真的跑去跟南約會的話,子瑜應該多少會知情,怎麼會這樣回答。
「但不得不說,這兩個人最近真的有點奇怪,彩瑛今天來探南的班,卻完全沒跟南當面打招呼,只是隨口問了我南忙不忙後就走了!真奇怪!明明是黏的要死的兩個人⋯⋯」
「妳說她沒當面見到南?」
子瑜聽到女友說的話後,覺得兩人的狀況更不樂觀了,心想自己的好友該不會其實早就被甩了,卻不敢跟她說,可能怕她笑她之類的。
孰不知,只是彩瑛沒法說她們為何會突然這樣的原因,不管是對子瑜還是媽媽,她都沒辦法告訴她們真相,十年前車禍被救的當事人是誰,是她未來永遠的秘密,她不想讓南已經陷入自責中,而其他人也跟著責怪她。
最主要還有南會變身的秘密,讓這一切更無法去解釋或是說明,只能讓她自己單打獨鬥,找到方法解決這個問題,又或者由她來打開南腦中的結。
紗夏對於女友的問題,又加強了說明。
「嗯啊!叫她進去也不要,就只是站得遠遠的,明明彩瑛這樣根本看不清⋯⋯」
「紗夏,我覺得她們兩個可能⋯⋯真的有點問題。」
紗夏聽了子瑜的話突然有點同感,兩人現在的所作所為都太奇怪了,讓她很想立刻打電話問南現在在哪裡,更想馬上問個清楚。
面對這個突發狀況,讓兩個待在身旁的親密友人,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,有時候朋友就是這樣,別人的感情是別人的事,身為好友的自己到底是該問?還是不問?
更重要的是當事人隻字不提,她們又有什麼資格在這猜來猜去。
「我看就先別管她們了,我先去找妳吃飯吧,反正妳都到家了,那我就買外賣過去?」
「好!我等妳過來,我先去洗澡!」
子瑜聽到洗澡二字吞了吞口水,腦子裡已經可以想像出女友香香的味道,她忍住自己不要露出奇怪的微笑,努力保持鎮定的跟紗夏說了再見。
二話不說地馬上發動車子,準備用最快的速度買好晚餐,直衝紗夏家好好餵飽女友,這樣才是個稱職的情人該做的事!
至於朋友的感情事,也只能看一步做一步,並在合適且確定的狀況下,找時間跟副會長報告一下兩人現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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獨自回到家的彩瑛有點無聊,平常的話還可以傳傳訊息跟南撒嬌,或兩人視訊說說心事。
現在瞬間什麼都斷掉後,讓她只能坐在沙發上發呆,她開始試著回想起過往的自己,在沒有遇到南之前是怎麼生活的,腦中卻是一片空白。
原來過去的自己是如此空白,是有了南以後才開始精彩,卻沒想到自己現在又像回到過去一般,這是她從未預想過的狀況,原以為自己會一直幸福下去。
拿著手機看著自己跟南的對話視窗,很想打些什麼給南,但卻在打字方格裡打了又刪、刪了又打,遲遲無法發出一則訊息。
就連"妳最近好嗎?"這種客套話,她都傳不出去,還不如打句"我愛妳",還比較貼近她此刻的心情。
就在她跟手機僵持不下的情況下,手機竟然響了!讓她睜大眼睛看清楚來電的人,原來是自己的姐姐。
她接起了電話後,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狂妄的笑聲,讓她趕緊遮起自己的耳朵,以免耳膜瞬間破裂,這樣就不只臉盲還耳聾。
「歐逆怎麼了?那麼開心。」
「難道妳不開心嗎?」
彩瑛被娜璉問得一頭霧水,突然被自己的姐姐關心心情,也讓她瞬間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實情。
「聽說妳把老屁股洗了滿臉,爺爺還及時出現神救援,妳現在應該很開心吧!」
聽完娜璉姐姐的話後,她終於恍然大悟,原來姐姐關心的不是她的戀情,而是她的工作。
「是蠻開心的,至少不用再聽到那個討人厭的聲音。」
「真的!那個人早該離開世界集團的,不然也不會搞出那麼多的事。」
彩瑛覺得姐姐甩鍋的速度也是挺快的,馬上就講得一股不關她的事,明明她搞出來的事情也不少,但彩瑛並沒有直接吐槽姐姐。
畢竟姐姐也是打來關心並分享喜悅,在現在自己這樣的狀態下,有人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,好像也是件不錯的事。
「這件事情感覺終於到一個段落了,該處理的人事物也都處理好了。」
「嗯,再來就只剩我們公平競爭了。」
娜璉果然還是不改想一爭高下的個性,但在兩人的心裡良性的競爭是可以的,所以彩瑛也是勾起嘴角跟姐姐說。
「但歐逆要追上我可能很難。」
「最好是這樣,妳就不要為了名井南放下工作,這樣誰輸誰贏還不知道。」
彩瑛聽到自己的家人陸陸續續提到南的名字,有點苦不堪言,就是標準的哪壺不開提哪壺,當家人都對名井南上心的時候,卻是南想要轉身離開的時候,真的讓她不禁感概上天的捉弄。
「歐逆......我想問妳一個問題。」
「妳說。」
「這世上真的有上帝嗎?」
彩瑛對於自己跟南所遇到的一切,讓她沒辦法用常理理解,為什麼可以那麼巧,上天讓她們兩人遇見又相愛,現在又讓她們因為過去的"遇見"而陷入在痛苦的泥沼裡。
「有!絕對有!」
對於一個跟上帝交易過的女人,這問題根本就是廢話,因為她真的見識過上帝的存在,還跟上帝交手搶過對方的人,但最終還是把自己奉獻給上帝才得到對方,她當然也遵守諾言,跟定延一起信了教。
「那要怎麼跟上帝溝通?」
「禱告。」
這是娜璉唯一會的招數,也是定延教她的。
想見一個人就禱告,又或者跟上帝進行交易,雖然定延曾跟她說過這方法好像不太正派,但她真心覺得很有效就是了。
「不然還是妳想直接信教?」
「信教?」
身為上帝的新子民,娜璉也開始為上帝拉攏新會員,完全就是用生意上的手段在傳教,要不是自家女友是個純正教徒,別人說不定還以為娜璉信的是某種邪教。
「對啊!就是信教!但如果想了解可以去找定延,她說得可能比較清楚。」
娜璉為了避免自己把傳教這件神聖的事,搞得跟直銷一樣,她真心覺得讓彩瑛還是去找定延瞭解比較妥當。
就在彩瑛都還來不及拒絕的情況下,娜璉已經把定延的手機號碼傳給了她,甚至還貼心地告訴她,定延何時有空。
彩瑛看在姐姐熱情的幫忙之下,也只能說聲謝謝,更表示自己會跟定延聯絡的,所以娜璉也開心自己為上帝做進第一筆生意,讓妹妹有什麼事直接跟上帝溝通,這樣可能會比較快點。
因為人如果無法自助,那就只能依靠神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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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時候回到家的南,傳了到家的訊息給紗夏,甚至還傳了自己跟Ray醬的合照,證明自己確實到家還有狗證。
紗夏雖然此時此刻有滿滿的疑問想問好友,但被坐在自己對面,正吃著起司飯捲的人給制止,她也只好先傳要對方好好休息的訊息,等只剩她與南的時候再問也不遲。
夜晚的南,走進那個滿目瘡痍的房間,原本還跟在後頭的RAY突然停住小短腿,不敢再跟著走進那個地方,因為房裡依舊滿地的玻璃以外,還可以看到地毯上留的斑斑血跡。
南這時找到一處沒玻璃的牆角坐下,似乎想用這樣的環境提醒自己,自己造成的錯誤跟這些照片一樣,歷歷在目,也要求自己不要再去偷偷看對方,因為自己連遠遠守護的資格都沒有。
一個傷害別人的人,有什麼資格說守護。
她又有什麼資格給對方幸福,每每看到彩瑛的雙眼,就想起自己的罪惡,眼前的人未能清楚看到的一切,都是自己所剝奪的,憑什麼自己可以貪看對方那張讓自己迷戀的臉。
「名井南,不准笑也不准哭。」
她不停的提醒自己這兩件事,讓她沒了眼淚也失去笑容,用剝奪自己的幸福來贖自己的罪,不只讓自己沒了幸福,就連難過的權利也不給自己。
只要想起彩瑛,她覺得現在所做的種種,就算花十年也贖不完,因為那是彩瑛這輩子的傷害,就因為自己該死的變身,或許這次連上帝都無法原諒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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