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個人赤裸地躺在床上,但她們沒有擁抱,只有溫存過後無止盡的靜默,這是她們現在的生活方式,在逃亡的日子裡只有這樣可以消除壓力。

 

  這一切只是寂寞的人互相慰藉,一加一並沒有順理成章化為二,但也不是沒有一點喜歡,只是不夠愛,所以就只好湊合著。

 

  「妳會恨我嗎?」

 

  簡單的五個字在破舊的房子裡迴盪,對於這個疑問句卻沒有人回應,就像只有說話的人在自言自語一樣。

 

  該回答的人只是閉著眼睛平緩地呼吸,她沒有回答也無法回答,因為現在的狀況其實也是她自己選擇的,所以她覺得自己沒有資格,而恨與不恨早已經於事無補。

 

  大概只有那具冰冷的遺體,才是唯一有資格恨誰的人。

 

  面對枕邊人輕聲地呼吸聲,問話的人好像也很習慣,這段日子對方沒有跟她說過半句話或一個字,通常只用點頭或搖頭來應付她。

 

  但在自己忍不住慾火伸手緊抱她時,對方還是會伸手回抱,並將頭輕靠在她的肩上,最後就會像現在這種狀態,身體緊密著心卻很遠,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。

 

  對於兩人這樣的關係,金多賢總是不斷地思考著,這世她該如何走下去才對,也才能不辜負好友的用心良苦。

 

  過往的她,其實從未這樣仔細地思考人生,直到有人狠狠地離開她的生命時她才明白,一個人跟兩個人的差別,更何況現在還多加了一個人。

 

  「妳相信輪迴嗎?」

 

  這種玄學般的詭異問題,是多賢從未問過對方的,比起她問對方明天要吃些什麼,卻只能得到搖頭的答案,這問題可能有機會引起對方一點興趣吧。

 

  看來是奏效了,多賢用餘光看到身旁的人緩緩張開眼睛,睜開眼的人對於這個問題,突然覺得自己任人擺佈的人生,或許就是前世沒有做好才淪落現在這副模樣。

 

  多賢對於對方些微的反應,輕輕勾起嘴角,沒等對方回答就繼續接著說。

 

  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像鎖鏈,而每一個遇到的人就像節點,這就是所謂的因果關係。」

 

  「現在所經歷的一切,其實與前世緊緊連結在一起,這就是人們說的因果輪迴。」

 

  多賢對於輪迴的解釋,讓隔壁的人安靜地聽著,在心中產生了一點共鳴,畢竟當所有的事情都無法解釋跟處理時,把所有的一切都推給業障,心裡就會好過一點甚至不藥而癒。

 

  但接下來多賢的話,卻帶給她不一樣的體悟,身為一個一直受人擺布的人,從未思考過原來可以在這世操弄因果,這種想法是不是有點像瘋子。

 

  多賢用著沒有起伏的口氣,描述她接下要說的事。

 

  「如果妳真想要在來世找到對方,除了在這世與她保持著緊密關係的方法外,或許可以與她關係最深厚的人保持深刻的連結。」

 

  「所以......如果妳心裡放不下的人跟我有很深的關係......」

 

  「請在這世,先緊牽著我的手。」

 

  「我會用今生承諾妳,來世,我一定會帶妳找到她的。」

 

  這些話,跟當初那一夜的利益交換有何不同。

 

  因為她所以才有她,多賢總是如此自豪,也才造就當時的結果,現在所說的一切是不是又是另一個圈套?

 

  對方聽完多賢講的話,那個一直無法忘記的人就直接闖進腦袋,也將她們分離時的那幕再次血淋淋的搬到眼前,讓她眼淚忍不住在眼眶打轉。

 

  她一直都知道,對方就是為了多賢才願意那樣選擇,而自己或許只是她在這世的一個意外,如果沒有自己,或許對對方沒有多大影響,甚至不會讓對方失去生命,但她自己卻沒有半點後悔。

 

  真的很想要再遇見她,這想法是不是太自私了點。

 

  多賢的話讓她動搖,或許只剩金多賢一人可以帶著自己再次進入對方的世界,如果因果關係真的是無法斬斷的鎖鏈,那她就會成為對方來世必須要遇到的人。

 

  而多賢對於好友的死感到無比懊悔,她後悔自己的自私,讓好友把她所愛的女人留給自己,自己算是這場因果輪迴中獲得最多的人。

 

  所以這世她所擁有的一切,她願意來世都還給她,無怨無悔。

 

  而現在唯一能做的,就是緊緊握住好友這世除了自己以外,最美麗的意外,讓她成為因果關係鎖鏈中不可分離的節點。

 

  多賢其實都深知好友情歸何處,只是她當初不願意接受,才會變成現在這個狼狽的樣子。

 

  所以現在好好照顧她是應該的,讓她幸福也是應該的,就算是來世,她金多賢也要做對她好的任何事,這是她為此世所作所為最深的懺悔。

 

  希望上天能給她一次機會,用這世贖罪,在來世償還。

 

  此時此刻,一隻冰冷的手悄悄握上多賢緊握著的拳頭,讓她馬上張開手掌,用最炙熱的溫暖包裹著對方,為這世烙下承諾。

 

  多賢終於在這段日子裡,換來對方的一句話或者只是最簡單的一個字。

 

  「好。」

 

  如果這世已經改變不了就祈求來世,讓她能再見上她一面。

 

-

 

  有輛轎車停在河岸的公墓旁,下了車的兩人緊牽著手,在一個又一個墓碑裡找尋一個熟悉的名字,最終在一個墓碑前停了下來。

 

  一人緩緩蹲下用著潔白的袖口大力擦著墓碑上的名字,眼淚不停在眼眶打轉忍住哽咽出聲。

 

  「來找妳了朋友......」

 

  另一人先是不發一語,讓眼淚不斷地流下,打溼腳下已經貧瘠很久的土壤,最終忍不住輕聲喊出對方名字。

 

  「彩瑛......」  

 

-

 

  李玖哲《脫單》

 

  這世上沒有永遠的亂世,就像現在一樣。

 

  人們輕鬆的交談過著平凡的日子,街上沒有突然響起的槍聲,沒有手無寸鐵的人被滿街的壞人給欺壓。

 

  大家都在找尋幸福,而不是只有餬口,就算只是一個人的日子也可以過得愜意,這就是現代。

 

  只是人們還是會渴望能有個誰,可以闖進自己的世界或者是走進別人的世界,找到一個最不平凡的相遇。

 

  有著陳舊外觀的木製矮房,裡面卻是翻新過裝潢的復古咖啡店,在靠近窗邊從門口數來第三個位置,總有個女人坐在那裡,看著路上來來往往的人不發一語,直到她眼前那杯美式咖啡喝完,才會起身離開。

 

  今天已經不知道是名井南第幾天坐在這裡,大學沒上課的日子,她總是喜歡一個人坐在這,點上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,隨意一坐就是一整個下午。

 

  咖啡店的老闆對於這樣的常客,起先並不是很有好感,但就在接二連三有人走進咖啡店,想藉著點一杯咖啡多瞧坐在那的人正面一眼時,老闆就明白了,這個人其實是隻招財貓!

 

  名井南坐的位置是個雙人雅座,也不乏有些點了咖啡的人,會主動走到她的面前落下老套的搭訕手法。

 

  「請問,這個位置有人坐嗎?」

 

  而名井南總只是瞧了一眼後,就直接回答。

 

  「有。」

 

  一成不變的答案,讓所有人都摸摸鼻子離開,名井南則會繼續看著窗外,但沒有人知道她盼著什麼,只有老闆確信不久又會有人進來買杯咖啡,只要那女人前面的位置沒有坐人的話。

 

  女人將今日苦澀的咖啡飲盡起身,老闆沒辦法慰留,只能誠心地訴說感謝。

 

  「謝謝光臨。」

 

  這句感謝,從未換得名井南的回頭,只見她推開木門敲響門上的響鈴,但不是客人進來了,而是會招財的客人離開了。

 

  名井南,一個人從日本來韓國唸書,沒有什麼交情特別好的朋友,只有一個室友,她因為獨自路過這裡時就突然喜歡上這間店,原因只是她覺得很熟悉,喜歡這股復古陳舊的味道。

 

  木製矮房的周圍都是高樓大廈,聽說在這已經有百年的歷史,在百年前這區曾有過大火,燒了三天三夜,把周圍的主建築都燒成灰燼,唯獨剩下這間木製矮房,而這屋子歷代的主人都姓周。

 

  名井南第一次走進去這裡時就看上窗邊第三個位置,有空時就會來到這個地方喝咖啡看著窗外發呆,變成一種讓人難以理解的習慣。

 

  老闆帶客人位時都會故意避開那個位置,刻意地幫名井南留下一個專屬座位。

 

  因為咖啡店的周老闆知道,那個是招財貓喜歡的位置簡稱「財位」,名井南只要那個位置有人坐時就會直接離開,那她就會損失好多杯的咖啡交易,所以要慎重其事。

 

  一如往常,南緩緩喝著咖啡看著窗外靜靜地坐著,有人此時蠻橫地用力推開門,一進門就大喊老闆的名字一聲,好像很熟的樣子。

 

  「子瑜!」

 

  這裡附近有間大學,那裡的學生總是常來這裡買咖啡,尤其是那個湊崎紗夏特別愛往這裡跑,她總是會點上一杯冰涼拿鐵就一直坐在周老闆面前的吧檯搗亂。

 

  子瑜聽到來人的叫喚抬頭,完全沒有笑容,只是一貫酷酷的樣子喊了一聲。

 

  「歡迎光臨。」

 

  就跟對待所有進門的客人一樣,毫不馬虎,但也表示對此人沒有任何差別待遇,交情普普通通只有商業關係。

 

  這時紗夏就會嘟著嘴靠近,她最近才好不容易打聽到周老闆的名字,已經故意在這個禮拜喊了對方好幾次,但這根木頭就像自己不是這個名字的主人一樣,永遠只有那句歡迎光臨。

 

  紗夏就像是怎麼努力也走不進對方的眼裡一樣,更別說是心,大概是連碰都沒碰到,主動跟周子瑜聊天也只會得到敷衍地應付,就像是刻意冷落她一樣。

 

  子瑜其實從紗夏第一次走進來時就注意到她,認真來說她的確是比起其他客人更加醒目,畢竟粉紅色微捲的長髮還有勾人的眼睛和迷人的雙唇,應該沒有人可以逃過她的過分熱情。

 

  但在這般炙熱的狀況下,子瑜就像被燒斷保險絲一樣,自動打開與生俱來的防禦機制「失效自趨安全」,就算真被對方燒壞腦袋,也要打開最高等級的限制。

 

  對方帶著某種企圖的靠近,讓周子瑜更加緊閉她的心,或者該說她其實從未想打開過。

 

  從經營這間咖啡店開始,周子瑜就從未想用她天生麗質的外貌優勢當成賣點,又或者是親民和藹的態度來吸引客人停留駐足,她只想用深層多變的咖啡香來吸引路過的客人。

 

  因為經營咖啡店又不是經營酒店,她不懂她為何要對來的客人賣笑,還要展現體貼迎人所好,其實只要咖啡好喝不就行了。

 

  而湊崎紗夏就某方面來說,甚至比她更像一個合格的老闆,人長得好看又熱情就只是可惜完全不會煮咖啡,對方所擁有的就是她最看不慣的賣笑,所以沒有所以,就是怎樣都得不到她的好感。

 

  子瑜總是默默地煮著咖啡,聽著紗夏一個人獨自講個不停像在聽收音機,直到名井南又喝完那杯美式咖啡,她才又重新抬頭面向著離開的客人,說出那句謝謝光臨。

 

  對於名井南的安靜,她還比較欣賞點。

 

-

 

  名井南離開咖啡店回到住的地方,那裡除了她以外還有一個室友叫做平井桃,一樣來自日本,兩人在韓國留學的講座上認識,兩家甚至還住得很近,所以就一同來到這裡還住在一起。

 

  平井桃看著名井南走進租屋處時沒有特別招呼,只是馬上轉身進去廚房多拿出一副碗筷放在餐桌上,要她一起吃剛煮好的泡菜豆腐鍋。

 

  南拿起筷子與湯匙雙手並用,小心翼翼地夾起鍋裡白嫩的豆腐忍不住笑了一聲,真心覺得眼前的人也太愛吃豆腐了,這已經是她這周不知道第幾次吃到豆腐做的料理。

 

  「妳就那麼愛吃豆腐?」

 

  「嗯!」

 

  桃嘴裡的食物都還沒吞下就急著點頭,她真的非常喜歡吃豆腐做的料理,一碗白飯能配上一盤豆腐做的料理她就知足了。

 

  南聽到桃的回話只是繼續笑著對方,不免地繼續調侃著。

 

  「乾脆跟豆腐在一起好了。」

 

  桃聽到南的提議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,繼續動筷把鍋中滑嫩的豆腐夾起輕輕放進碗裡,夾豆腐的技術堪稱一流。

 

  「如果可以的話,好像也不錯!」

 

  聽到室友的回答名井南也是搖頭,視吃如命的人,看來只要有食物相伴就是萬事足了。

 

  南吃著碗裡的豆腐,看著紅通通的鍋子。

 

  心裡想著,那她自己要有什麼才會滿足,總是覺得心裡空空的,雖然自己有家人跟朋友的陪伴,但還是覺得很孤單,只是那種孤單並不致命,不是不滿足而是無滿足,缺少了激勵因子。

 

  她總感覺自己正在等待著某個人,卻不知道她是誰。

 

  在現代,心病也是一種文明病,偶爾名井南覺得自己是不是心裡病了,才會老是有這樣的想法。

 

  在咖啡店的自己就像反映出她的內心,把自己放在人聲鼎沸的店裡,卻是最孤寂的那個,狠心拒絕主動靠近的人們,等待著不知道是誰會出現在她面前,讓她可以一眼就認出是她。

 

  平井桃看著細嚼慢嚥的名井南感覺像是有心事,就毫不避諱的直接開口問她。

 

  「怎麼了嗎?」

 

  她滿臉關心的問著,還把重要的筷子放下,但事實是那鍋好料就快被她一個人吃完,所以刻意留了一點點點給對方。

 

  「沒有。」

 

  名井南回答得很快,畢竟生活中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困擾她,自己本身家境不錯,父母支持她做任何事情,包含讓她一個人來韓國念書。

 

  她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生在這樣家庭,上輩子肯定是做了什麼好事,這輩子才能過得如此愜意,所以她非常感激更從未抱怨過。

 

  「還是......今天喝的咖啡太苦?」

 

  平井桃總是覺得美式咖啡實在很苦,眼前的這個女人卻很愛喝,看來是個很愛吃討苦吃的人,真的很M。

 

  「美式咖啡哪天不苦?」

 

  南覺得桃說的話很有趣,全天下大概只有她這個室友會朝這個方向思考,總是跟吃吃喝喝有關還不離味道。

 

  「還是有人騷擾妳了?」

 

  南聽到騷擾二字,還提醒她仔細回想了一下,今天還剛好沒有人問她前方的位置有沒有人坐,還真的蠻難得的,雖然她總是拒絕,但她並不介意有人開口問她。

 

  或許就是今天沒人問她前面的位置,讓她莫名的失落,就像她每日所期盼的事情,今天連一點點苗頭都沒有。

 

  「沒有......」

 

  名井南回答的有氣無力,對於沒人來騷擾,眼裡甚至透露出失望,這狀況讓桃實在無奈,覺得室友真是個怪人。

 

  「所以妳每天去子瑜的店,就是為了要等誰嗎?」

 

  平井桃會認識周子瑜不是個秘密,其實也是她把周子瑜的大名告訴她的同學湊崎紗夏,只因為她跟子瑜都喜歡狗,所以帶狗到河濱散步時總會遇到還會聊上幾句,也會讓彼此的狗狗玩在一起。

 

  所以子瑜在桃的眼裡並沒有紗夏說的那樣冷漠,她總覺得紗夏一定是搭訕錯人了,但紗夏所說的咖啡店地址卻沒錯,讓她覺得非常疑惑。

 

  「也沒有。嗯......其實我也不知道......」

 

  平井桃對於跟名井南鬼打牆的對話感到疲憊,所以主動收了桌上的一切,在南把豆腐吃下去的剎那,就馬上抽走她手中的筷子還收掉桌上的碗,要她趕緊去休息不要一直在圈圈裡打轉。

 

  一個人一直無法解不開的事情,就算拼命想破頭也解不開,可能就只是差一把關鍵鑰匙。

 

  就像單身的人想要脫單,如果沒有遇到對的人,一直妄想也是徒勞無功,更何況是一個只會坐著發呆還拼命拒絕別人的人。

 

  單數,不單指形體上的單一,更是心中那種不解的孤單,名井南心裡一直感到孤單,卻脫不了單。

 

-

 

  一如既往的下午,名井南打開咖啡店的大門,就馬上聽到熟悉的招呼聲,也看到從她到這間咖啡店以來,就一直看到的漂亮女人正坐在吧檯前。

 

  她禮貌的點了頭就往她熟悉的位置走去,完全不需要老闆替她安排位置,而她大概也是這店裡最禮遇的客人,名井南無疑就是周大老闆所認定的活招財貓,只差沒有虔誠膜拜一下。

 

  名井南盯著手上的菜單,過沒一分鐘就選定那杯老樣子。

 

  而老闆早在看到她走進來時,就已經主動研磨她精心挑選好的咖啡豆,為她煮出一杯最便宜的美式咖啡,卻偷換成最高級的豆子,只為了讓那杯咖啡可以更順口點。

 

  在周子瑜的眼裡,名井南並不是一個會喝咖啡的人,因為她從不細細品嘗而是將她用心煮的咖啡放冷,等到想離開時才會開始喝那杯咖啡。

 

  咖啡,只是讓名井南可以坐在那裡的方法。

 

  子瑜一開始並不喜歡這客人就是這個原因,但後來發現是招財貓轉世後她就釋懷了,畢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。

 

  咖啡店大門的掛鈴再次響起,來了一個從未看過的客人,雖然店裡來來去去的人很多,子瑜也不擅與人交際,但不代表她沒有記住那些常來的客人。

 

  子瑜說著歡迎光臨並打量著那位客人,打算幫她物色個好位置,只是沒想到進來的人,卻是毫不猶豫地走近窗邊第三個位置,這舉動讓子瑜挑了眉毛有點幸災樂禍。

 

  「又來一個。」

 

  周子瑜自言自語的卻被前方的紗夏逮著正著,她一直遲遲等不到子瑜跟她說一句話,現在剛好讓她藉機搭個話。

 

  「又來一個什麼?」

 

  聽到紗夏的疑問,子瑜才意識到自己講出了心聲,噴了一下鼻息有點懊悔,只好用下巴指著不遠處的位置,讓紗夏往那個方向看去。

 

  紗夏看著窗邊位置的女人面對著剛走進來的人,只是輕聲地說出一個字,對方就搔著臉有點不好意思的識相轉身,紗夏覺得對方搭訕的手法真是老套,但她自己每日糾纏也高明不到哪裡。

 

  皮膚白皙的女孩被拒絕後就往吧檯走來,直接點了兩杯摩卡帶走,沒有想要內用的意思,甚至還特別要求其中一杯要雙倍的巧克力醬,看來是有人特別愛吃巧克力,不愛吃苦。

 

  聽著客人的要求,周子瑜沒有表現不悅反而有點同情,甚至想給她三倍的巧克力醬,希望她不要因為被拒絕而感到苦澀,因為她不是第一個更不是最後一個,以後還會有好多好多個。

 

  子瑜光想就感到開心,來者是客不管什麼原因,今天因為那個漂亮女人而來,下次再來就可能是為了她的咖啡。

 

  因為咖啡喝了才知道好喝,女人則是一看就知道好看,現實的很。

 

  名井南面對著剛剛來問位置的人並不意外,畢竟是常有的事,只是當她抬頭看見對方時,卻覺得這人皮膚白的過分,真像塊白皙無瑕的嫩豆腐,讓她馬上想起室友的擇偶條件,在心裡偷偷地笑著。

 

  只是她依舊拒絕對方在前方坐下,然後再看著對方失望地轉身離開,毫無愧疚。

 

  這個人不是她想等的人,但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,或許都是平井桃害的,讓她吃了太多豆腐料理,硬是把人想成可口的豆腐。

 

  她的目光追隨著拿著兩杯咖啡離開的人,再由窗戶看出去,看到剛剛的人被一個跑過來的人架住脖子,馬上就是親暱地打打鬧鬧。

 

  這一幕讓名井南笑了,她覺得好朋友就是這個樣子,老是動手動腳沒有禮貌的樣子,但還是會為對方準備好喝好吃,慰勞自己口中那個該死的損友。

 

  這是名井南坐在這間咖啡店裡少見的笑容,她通常都是有點憂愁的看向窗外,但這次卻看出不一樣的心情,感覺羨慕但不忌妒。

 

  羨慕她們看起來不孤單的樣子,一點也不像自己。

 

-

 

  金多賢跟家鄉好友一起考上大都市裡的大學,今天是她們報到的日子。

 

  兩人報到完後就跑到漢江旁,找了棵順眼的大樹坐下,一起喝著剛剛那間咖啡店所買的咖啡。

 

  多賢只喝了一口就驚呼。

 

  「太好喝了吧!」

 

  看來自己決定加雙倍的巧克力醬是明智的決定,但她不知道其實老闆還多加了一倍給她,愛吃巧克力的多賢並沒有覺得太甜,反而有種升天的感覺。

 

  「還好吧?太浮誇了妳。」

 

  喝著好友請的摩卡,她沒辦法真心附和,因為她想喝的是路邊剛剛看到的現打草莓汁,但朋友都好心幫她買了一杯,不喝浪費。

 

  「我決定明天要再喝一次!」

 

  好友聽到多賢的話直搖頭,覺得這人老是這個樣子,遇到喜歡的東西就會一頭栽進去,就算只是一杯咖啡,就不要說喜歡的人了,更是像個瘋子。

 

  就姑且不論多賢是不是又看上了誰,說不定是那間咖啡店的老闆,但她還是點頭答應了她,決定明天再跟她去一次那間咖啡館。

 

  兩個人喝完咖啡從樹下站起,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拉了拉衣服,約定好明天要見面的時間,多賢就有事先離開了,留下好友獨自一人待在河濱。

 

  金色短髮的人站在河岸旁,覺得這裡的一切讓她感到舒服,原以為自己從鄉下來到都市會很不習慣,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一個地方,讓她原本焦慮的心情緩和了不少。

 

  她一手扶著這棵順眼的大樹,心裡想著,不知道長那麼大的樹是經過多少時間。

 

  大樹無法親口告訴她答案,只利用一陣風吹來發出樹葉摩擦的聲音,讓她閉上眼睛聽著大自然所發出的舒服聲響,對於自己沒有像過去的人身處在亂世而感到慶幸。

 

  現在可以自在地站在這裡吹著涼風,沒有人催促著她或限制著她,雖然現在只是個大學生,但卻擁有著絕對的自由,讓她不自覺地展開笑顏,感受著現在所擁有的一切。

 

  她一個人沿著河濱,打算伴隨著傍晚帶來的涼風,緩緩地走回自己住的地方。

 

  她突然看到前方有兩個人,各自牽著兩隻小狗向她靠近,接著準備從她身旁經過,但有一隻小狗卻逕自停了下來,用濕潤的鼻子認真地嗅了嗅她的鞋,卻被主人出聲制止。

 

  「Boo!」

 

  狗狗被喚了名字只能依依不捨地離開,但她卻在心裡默念著牠的名字,覺得這發音非常可愛,真是個好名字。

 

  她轉頭看著兩人四狗離開的背影覺得羨慕,讓她想念起老家養的兩隻迷你貴賓,可惜自己無法帶牠們一起來這,不然跟她們一起遛狗應該會很有趣,說不定還可以交個朋友。

 

  但看似寂寞的人,卻是勾著嘴角露出淺淺酒窩,繼續著她尚未完成的路途,往家的方向前進。

 

  隔天,多賢跟好友約好的時間到了,但吵著要喝咖啡的多賢自己卻沒有出現,好友也只能無奈地拿出手機撥出電話,卻馬上得到對方要晚點到的消息,還要她先進去,因為可能需要一點時間。

 

  有人無奈的嘆了口氣後,狠狠地數落了對方一番,接著就只是聽到手機另一頭的人拼命道歉,說等等的咖啡她會請,就算挑最貴的也沒有關係。

 

  原來是有人昨晚跑去PUB跳舞,遇到一個很會跳舞的女人,跳著跳著就直接跳過認識彼此的階段,而有人會有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,果然還是那個金多賢無誤,下輩子大概也是一樣的。

 

  當多賢開始解釋得愈來愈仔細時就被好友趕緊阻止,她可不想聽這個人是如何整夜沒睡,才導致現在這個狀況,還需要陪著對方去吃頓好的補充體力,才能再來這裡喝杯好喝的咖啡提神。

 

  掛斷電話後有人搖頭又嘆息,獨自看著這間陳舊的木製矮房,沒有一點喜歡的感覺甚至有點不太舒服,讓她跨進那個地方都有點為難。

 

  但多賢再三拜託她先別回家,一定要等她來的情況下,被大熱天熱到有點頭暈的人,只好不情願地推開那扇木門敲響了鈴,換來了一句歡迎光臨。

 

  可能是假日的關係,原本就沒什麼位置的復古咖啡店坐滿了人,有些桌子看起來是三五好友一起來的,讓她看到這個狀況時不免皺起眉頭。

 

  老闆這時也是無奈,因為沒有位置也只能請她稍等一下。

 

  這時她四處張望,發現窗邊的雙人雅座卻只有一個人坐著,桌上只有一杯咖啡,這時她完全沒有聽見老闆的制止,直接往那個空位走去,對著看著窗外發呆的女人禮貌地問了話。

 

  「請問,這個位置有人坐嗎?」

 

  坐著的人還沒完全轉頭,那個習慣說出的字就已經準備脫口而出,卻因為一眼而突然停住把字給吞了回去。

 

  名井南看著金色短髮的人臉上帶著一點憂愁,卻還是硬撐起禮貌的微笑,對方的酒窩出賣了這臉孔所深藏的可愛,讓她突然忘了自己該說些什麼。

 

  面對突然靜止不動的人,讓站著等待回覆的人再次出聲禮貌地詢問。

 

  「不好意思,這個位置有人坐嗎?因為店裡的位置都滿了。」

 

  這時名井南才留意到店裡的狀況,平常她其實並不在意店裡的狀況,但她此刻卻有點不好意思自己多占了一個位置。

 

  畢竟店老闆也沒有提醒過她不可以這樣,甚至還有點放縱她可以長時間坐在這個位置上。

 

  名井南搖了頭沒有說出半個字,給了對方答案,馬上就換來一個大大的笑容,聽到一聲最甜的話。

 

  「謝謝妳。」

 

  這句真心的謝謝其實並不大聲,但原本有點吵鬧的咖啡店,卻因為老闆失手摔破一個咖啡杯,而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,坐在吧檯的人還擔心的詢問著老闆的狀況。

 

  老闆急忙的向大家道歉,說自己不小心手滑摔破杯子嚇到大家,但其實是她剛剛腹黑的期待著有人會被狠心拒絕,沒想到卻是成功上壘。

 

  讓她一時恍神才會放掉手上的杯子,絕對不是故意砸碎,而老闆並不心疼一個杯子,更心疼的是她的招財貓被人給摔破,讓她很想心痛的哀號一聲,但卻理性的克制住了。

 

  她只是雙眼瞪著剛剛那個進門的客人拿著菜單走來,向她點了一杯草莓奶油冷萃咖啡,還用手指指著不遠處的位置,告訴老闆自己會坐在那個位置上。

 

  「嗯。」

 

  老闆一聲沒禮貌地回覆,但點餐的客人並不在意,客人只是猜想老闆臉臭大概也是這間店的特色,所以沒有特別理會更不會報復性的給出差評,只是逕自地走回那個得來不易的位置。

 

  兩人對坐著沒有交談,名井南卻是難得沒有覺得尷尬看向窗外,反而是對方一直望著窗外,看著自己剛剛走來的路,盼望著朋友趕快趕來,她們再一起離開這個地方。

 

  名井南無意識地拿起咖啡杯,抿了一口已經冷掉很久的咖啡,這是她第一次希望咖啡還熱熱的,因為冷掉的咖啡其實比熱的咖啡還苦,這也是她第一次好好嘗了一口這裡的咖啡。

 

  真沒想到那麼苦,名井南是有點後知後覺。

 

  直到對面的人咖啡送上來時,又再次吸引了她的目光,這當然也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點的咖啡以外的咖啡出現在自己眼前,那透明玻璃杯裡特別的色調,讓她明白手上的咖啡除了黑,其實還能用其他顏色點綴。

 

  尤其是那顆用來裝飾的香甜草莓,讓她不自覺地口中生津。

 

  有人看到自己點的咖啡來了,眼神完全變了個樣,雖然她不是很喜歡這裡,但這間咖啡店裡還是有她最喜歡的草莓,重點是這杯裡的色調還不錯!她在心裡稱讚了一下老闆的手藝。

 

  她拿著攪拌棒撈起上面的奶油嘗了一口,不自覺的發出好吃的聲音,這一聲讓名井南低頭笑了一下,因為那個聲音真的太可愛,讓某人馬上脫掉裝酷的面具。

 

  有人也似乎是發現到名井南的笑,趕緊換個表情冷靜地吃著奶油,還大口的喝了一口咖啡想化解自己的尷尬,但卻不小心讓奶油佔滿上唇,這下真的讓名井南完全無法再假裝視而不見。

 

  她馬上抽出一張桌上的餐巾紙,直接遞給對方說了一句。

 

  「沾到了。」

 

  名井南這時指了指自己的上唇,提醒著眼前的人,現在有點過分可愛。

 

  看到對方友善的舉動,她趕緊禮貌地接過陌生人遞來的紙巾,將嘴巴周圍都擦拭乾淨,然後又跟對方說了一次謝謝。

 

  這時她才好好看了對方的臉,覺得對方看著她的笑容很美,剛剛自己只顧著看窗外都沒有發現,但現在發現其實也不遲,畢竟對方就坐在自己前方,想逃也逃不了。

 

  小小的互動沒讓兩人有更多的交流,反而讓原本看著窗外的人有點坐立不安,剛剛那種凡事不關己的狀態突然無法適用,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也開口說些什麼,但這又是為了什麼?

 

  她的腦袋複雜的轉著,覺得對方看她的眼神讓她有點難以形容,那種眼神沒有陌生人該有的純粹,反而像是已經認識她很久的感覺,讓她有點彆扭。

 

  在她還在思考的同時,有人卻已經忍不住先開口。

 

  「我......可以請問妳叫什麼名字嗎?」

 

  一向都是被搭訕的人突然換自己說這句時,真心覺得自己非常老套,但她就是想問就怕錯失這個機會,也讓她體會到一句簡單的話,原來是那麼需要勇氣。

 

  這個突然的問句,讓金色短髮的人眨了眨眼,也開始從頭打量起名井南,思考著自己如果把名字告訴對方,會不會讓自己惹來麻煩,畢竟對方可是個素昧平生的人。

 

  但她看著女人誠懇的表情有點心軟,也是不太忍心拒絕對方這個簡單的要求,就只是一個名字而已,對方看起來也蠻友善的,除了讓給她這個位置,還貼心的遞給她紙巾,應該是個好人。

 

  她就突然坐正了身子,稍微整理一下表情,把剛剛的焦慮都先放下,清楚的跟對方說出她的名字。

 

  「彩瑛。」

 

-

 

  最後兩人坐在那又說了些什麼,咖啡店的周老闆都不在意了,她只是不斷地在思考窗邊第三個位置,以後給誰來坐好,感覺那裡絕對是個財位,而那個人坐的人也一定要是招財貓才行。

 

  直到有人開門踏進咖啡店時,被撞響的鈴聲才又喚回老闆的精神,原來是昨天才來過的皮膚白皙的女生,老闆心想自己的咖啡果然好喝,有點自豪。

 

  子瑜看著客人聽完她的歡迎光臨後就東張西望,最後就直接跑去她剛剛煩惱的位置大力的拍了對方肩膀。

 

  讓被拍痛肩膀的人馬上站起來,假裝狠揍了對方幾拳,兩人就馬上換去其他已經空了的位置,連跟位置上原本坐著人說聲再見都沒有。

 

  畢竟有人是曾經搭訕美女不成功,而有人是有點尷尬所以推著對方趕緊離開那裡,坐著的客人則是冷靜地喝完她最後一口美式咖啡,同樣地起身離開位置走出咖啡店的大門。

 

  周老闆則是在木門關上後嘆了口氣,她覺得不管這些人現在看起來依舊是陌生人,但心中的神話已經被人給打破,她為了店中的生計感到擔憂,因為她還要生存啊!

 

  就算只是損失幾杯也一樣,反正就是一杯都不能少。

 

  這時有人終於願意轉頭看向眼前漂亮的女人,這是她第一次認真地用眼睛徹底掃瞄著對方,從頭頂看到對方若隱若現鎖骨再看回她的雙唇,見她露出迷人的微笑。

 

  周老闆難得對坐在吧檯前的人勾起嘴角,傾身越過吧檯靠近對方耳邊,這是她第一次那麼主動靠近湊崎紗夏,對方突然的舉動也讓紗夏緊張了起來,不知道對方想說些什麼。

 

  「從明天開始,來找我只能坐在那個位置。」

 

  周子瑜指著已經空了的位置,對新的招財貓和藹的說著。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A-Hsi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5) 人氣()